【丹川日常】上官婧上官妍（五十一）
“既然郡主已被安全带回，便按照主上吩咐，郡主由宗正府看押，东方司丞，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回吧。”胡风扬对着身旁的马上之人说。
东方瑶本想跟着再进去，却不料这人搬出主上令旨来说话，再进去实属逾权，只好停下脚步打道回府，“胡府领，熹琛郡主武艺高强，你这小小宗正府可要严加看管，莫要让她跑了。”
“那就多谢司丞提点了。”胡风扬匆匆抱了个拳，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宗正府。
宗正府，负责宗室后代的管教规训，自皇族上官氏血脉愈发凋敝之后，又兼了贵族后代和世家后代的管教之职。
名为府，实为贵狱，虽则条件尚需将就，但总是好过典狱司那血污肮脏之地。当有贵族后裔作奸犯科，而又罪不至死、不至削爵夺权时，宗正府便成了最佳的管教职司。
上官婧被押着进了监室，而后被松绑，皱着眉头看着一波人关门、绕链、上锁的利索操作，不禁开口，“怎么都走了？给本郡主安罪名也要好好审一番才对啊！”
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确认上锁之后就纷纷离去，留下上官婧一个人疑惑不解。从郡主到阶下囚，这转变来得太快，自己还来不及反应。
夜幕下，上官妍站在窗口，月色下闪过一个黑影，她伸出玉手递给那人一张纸条，“去查查她们。”
身影消失于黑夜，上官妍也从窗户旁离开，走向殿门口打开门，早已恭候在门口的司徒瑾连忙转过身行礼，“主上，准备妥当了。”
“嗯，去吧。”
司徒瑾一手提灯笼，一手拎食盒，只身来到宗正府，下人们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带路。
背对大门的上官婧听见铁链声转过头来，“阿瑾姐！”
司徒瑾朝着身边人摆摆手，小厮退下，监室里只剩二人。
“郡主可是饿坏了？我带了些吃食来。”司徒瑾冲她笑笑。
司徒瑾打开食盒，端出一个个碟子，摆放整齐，再在郡主对面落座。
“都是我爱吃的啊……那……姐姐……可是她们说我谋反，姐姐她怎么想的？”
上官婧看到这些菜时是激动万分的，可是这些菜都是自己爱吃的口味，难免让她想起姐姐来，可是流言像利刃，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发问。
司徒瑾打趣道：“难不成郡主果真如她们所言，意图谋反吗？”
上官婧眼睛睁大，“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绝对不可能，下辈子也不可能，哪辈子都不可能！”
“那答案已经在菜里了，郡主快吃，莫要凉了。”
这话说得有些故弄玄虚，上官婧是从司徒瑾的眼神中确认了一遍答案的，那便放心了。
“郡主，主上将此事交托宗正府核查，你们只需按事实说话即可。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凭心说话就行。只是要委屈郡主一些时日了，真相大白之前，您都要在此处，我也再无机会来看您。”
“没关系，这点苦不算什么，姐姐她安好就行。”
东方府。
“母亲，港口那边已经交代好了，只是那些皇家亲卫比较棘手，有几个是跟着那个郡主上了船查了货的。”
“这些日子就先用协理港口事务为由拖着，亲卫效忠的是主上，待消息传开，让他们相信郡主是真谋反，带人查抄不过是事情败露之后的掩人耳目之举。”
“没错，是我们发现了熹琛郡主联合新川谋反，是她事情败露而后装模作样带人查抄，而后意欲嫁祸栽赃，无果而畏罪叛逃，最终落入法网。”
“再把消息传开些，要让所有人相信。”
“主上，这是熹琛郡主的供词。”胡府领双手奉上供词记录册。
上官妍拿过一旁典狱司送过来的港口众官员供词册进行对比，不禁皱眉，口径竟如此一致，这是多大的能耐，让一众官员合力隐瞒事实，不惜编造谎言，甚至无中生有。
“孤一个人看看，退下吧。”
“等等，此事复杂，孤尚未给出任何定论。”
“是，下官了然。”
小厮开了锁，胡府领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征得同意后坐在了她对面。
“胡府领这是要陪我用膳？这食盒是？”
“今日进宫提交供词，这是司徒尚宫交予下官的。今日可否允许下官同郡主聊聊天？”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连日的粗茶淡饭，郡主都清瘦了不少，外面流言四起，主上实是压力很大，想必新川已经得到消息了。”
上官婧一粒饭从唇边落下，新川，尹岐会不会知道了，会不会担心她，会不会急得团团转？
“新川牵扯其中，为避嫌定然不会发函来询，郡马爷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会被新川放回丹川来。”
上官婧点点头，这是对的，新川本就是外川，尹岐本就是流言中心的人物，回丹川后患无穷，倒不如被尹峥他们拘着。
“只是，只是这港口众官的供词太过一致，一口咬定是郡主谋反，主上也毫无办法。百官那头，因为主上宠溺您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为了让主上尽快处置您，像是要闹罢朝了。”
上官婧知道百官罢朝这事有多严重，这相当于把姐姐架在火上烤，非得尽快要个结果才行。
想到这里，上官婧不禁握紧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这帮该死的奸臣，非要赶尽杀绝吗！”
“郡主息怒，供词已经递交上去了，宗正府也还在查证，如若郡主所言非虚，下官必会秉公处理。”
上官婧轻轻颔首，“那便多谢胡府领了。”
“胡府领，我虽没有被姐姐废了身份，但也属实是宗正府的阶下囚，你们还能同囚犯聊天？”上官婧不禁想起在新川之时，自己哪怕想见一见尹岐，都要好好打点一番才能争取到一炷香的时间。
胡风扬闻言不禁一笑，“宗正府不同于朝廷职司，这里的公事公办，主要是视主上的态度而办。”
“宗正府本就是规训宗室血脉而用，对于郡主这样的尊贵身份来说，典狱司正的是国法，那宗正府正的就是家规。郡主从小被主上养在身边亲自规训，从未踏足此地，下官见多了桀骜不驯的贵族世家后代，对您确有不少好奇啊。”
“对我好奇？好奇什么？”
“自小顽劣的名声在外，却从未见主上把郡主交给宗正府，世人皆知主上宠爱亲妹，即便是外人传了郡主谋反，主上也力排众议没有让您去典狱司，只是交代把您安全带回来。”
上官婧嘴角勾起，“小时候不懂事，没少气姐姐，我是上朝之后才知道宗正府的存在。”
“即便郡主对造反一事绝口不认，但看到主上手谕之后还是乖乖跟回来了，如此反应，下官凭经验直觉此事应该是构陷。宗正府粗茶淡饭，郡主却从未怨怼，换了别人早就哭天喊地了，郡主也是这里第一个同意与下官闲谈之人。主上夙兴夜寐，从未停止追查的脚步，郡主不问案情只问主上安好与否，彼此信任，互相关切，主上与郡主实乃姐妹情深啊！”
“主上，夜深了，您该歇息了，让臣侍来陪您就寝吧。”侍君陈氏刚端来一碗羹汤服侍上官妍喝下，就摸索到了上官妍身旁轻声说着暖情的话。
几番拉扯，上官妍无动于衷，还在盯着手中的案卷。
陈氏央求无果，眼见着想爬上凤床争得恩宠的机会没了，跑来她身边蹲下捏腿，委屈地嘟囔了几句，“主上研究了这么多日都无进展，郡主向来顽劣，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狠狠心处置了便是，主上还在挣扎些什么，莫要熬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大事。”
上官妍听罢，眼神中灼起一阵怒火，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他。
陈氏吃痛捂着胸口，恐慌地爬起来跪伏在地，“臣侍失言，惹主上不悦了，臣侍罪该万死。”
“婧儿平日素来与你们无甚交集，她被人构陷之际你竟说出这等话来！来人，侍君陈氏失徳不敬，逐出宫去，打回原籍，不再婚配！”
陈氏哭喊着求饶，被侍卫们越拖越远，直至声音消散，上官妍才听到窗边的敲窗声。
是那日的黑衣人，恭敬递上一本册子之后，上官妍的神色才有了缓和，她轻轻舒了一口气，“果真如孤所推断。”
交代了下一步动作之后，黑衣人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早朝。
丞相站出来抨击：“主上迟迟不允郡主谋反一事结案，又迁怒于侍君陈氏，主上本就后宫不丰，膝下也无子嗣，陈氏入宫多年侍主有功，却只因说了实话就被弃若敝履，恕臣等无法理解！”
东方瑶站出来：“如今罪证俱在，罪责已定，主上当尽快同意将郡主婧移交典狱司，并尽快处置以正国法。”
众臣见上官妍仍不做声，丞相向后面使了个眼色，众人了然，纷纷齐跪在地，高呼“请主上尽快结案，否则臣等罢朝以谏。”
上官妍坐在凤椅之上，把玩着手中的权杖，“呵，罢朝以谏？众爱卿可知罢朝会带来何等后果？”
“臣等但求主上尽快处置上官婧。”
上官妍站起身，“罢朝动摇国本，任何人胆敢再提，孤都先诛丞相。”
跪在地上还在挣扎着谏言的丞相突然心惊胆战，众官面面相觑，一时没了声音，朝中多为丞相拔擢，也多为丞相府门客，上官妍此举正是卡住了百官的咽喉。
“退朝，此事再议，孤会尽快了结的。”
几日之后，丹川主令旨曰：“里通外川谋反者，十日后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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