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川日常】上官婧上官妍（五十）
“丞相大人，宫中刚传来了消息，前段时间郡主在九川事务司查账时的假模假式被主上知晓了，大为震怒，罚郡主去监管一个月的航务外运了，说是出了问题就唯她是问。”
丞相方才举了一块糕点打算享用，听说是宫里来的事又赶忙放下，直到听了是郡主的祸事才又举起来一口下肚，悠闲得翘起了脚，指尖轻点着木质桌面。
“之前不是让司内的官员们不要弹劾她吗？等到她行事有差时再一举捅破才够解气。不过，既然主上已经知道，定然是震怒的，属实是她活该。这航务工作监管起来可麻烦不小，咱们这位小郡主可等着瞧吧哈哈哈哈哈！”
丞相轻叩两下桌面，“去把这事传达下去周知，本相要让官员们都看看这位郡主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主子，这是今日的官报，说是熹琛郡主因为惹怒了主上，被罚监管一个月的航务外运。”
屋子里熏着檀香，书案边伸过来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报信人赶忙将官报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案前之人撇了撇手之后，这人便马上退下了。
打开官报，内容都是熹琛郡主在九川事务司的虚假做派，那人不禁勾起嘴角轻呵一声，再是摇了摇头，这样一个人来管，倒也是好事，大概是上天助我，成就大事。
每日的官报都会尽快传达给朝中的官员，在这件事上，丞相特意授意加快了官报抵达的速度，天才刚亮之时，这件事便已基本周知了，零星几位住得偏远的也在上朝的路上有了耳闻。
上朝之前，上官婧便已以臣子身份早于姐姐现身，走过一堆对自己议论纷纷的大臣之后，背手立于阶上，仿佛听不见她们的议论似的。
等到上官妍现身，众臣方才住了嘴，整齐列队，面向尊位行礼问安。
“众卿平身。”上官妍在凤椅上坐定，微微抬手示意。
“主上，微臣启奏，听闻熹琛郡主在九川事务司的玩闹之举，实为玩忽职守、欺君罔上，主上的巴掌高高举起，却只轻轻落下，难免让臣等心生不平。”丞相不紧不慢走出来饼奏。
上官婧回头猛蹬了她一眼，右手不禁握紧了拳头。丞相，你是真不盼着我半点儿好啊，你巴不得我直接消失吧？
上官妍瞥了自家妹妹一眼，上官婧才收敛了眼色，转过头来，低头不语。
“毋复多言，孤已经严厉训斥过。丹川如今与各川往来更加密切，航运外务之事愈发繁重，此举既为惩罚，也为锻炼，熹琛还小，一切还有待培养。”
“不过，孤也说了，一个月之内，所有事务均由她负责，熹琛，出了任何问题孤都唯你是问，明白吗？”
“是，臣妹明白。”
丹川的拥有非常长的水岸线，虽常有水患之虞，但便利了商贸往来，提振了川内经济。
上官妍并非真的生气，毕竟妹妹是在她的指挥下查的账，又不能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表面伪装成一副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形象以消除疑虑。
只是如今，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妹妹去认认真真查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在向金川输送大批量的铁器兵器。只好以惩罚的名义将婧儿从明面上打发到那儿去，又刚好能寻出借口让她有机会认真查证。
航务工作不比九川事务司那些纸面上的工作，而是需要上官婧去亲自走访，亲眼监督。这样的工作倒是让她更加怡然自得，起码不用批文书、写文书，实在是太好了。
“先带我去看看去金川的航线吧。”上官婧望着远处这些大小船只船队，对着身旁的官员们说着。
一旁站着的都运使连忙凑上前，“听闻郡马乃新川人士，连年以来，往来新川的船务都是占最大头，郡主不如先看看新川的航线？”
“新川元储行事妥帖，航务往来素有合作，我是放心的。相比之下，金川的管理似乎更混乱些，我想先了解一下。”
都运使朝身边众人使了个眼色，而后弯腰伸出右手作恭请状，“是，郡主，这边请。”
水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队，去各川的船队都分别停靠，通过船体颜色就能轻易区分出来，通过船队的规模和船只的体量就能看出哪些川与丹川的水运合作更为密切。
“往来丹金的船队规模宏大，从船队数量来说，与往来丹新的船队相差不多。但因为运送货物的类型不一样，所以船体大小上，往来丹金的船都略小于去新川的船。”都运使向上官婧介绍着。
“那为何略小？”
“嘿嘿，郡主有所不知，金川多财帛，往来的货物以精致为主，多为小巧轻便的物件，而丹川去新川实际上是逆流而上，加之运送的货物都是大宗，所以体量更大。”
上官婧点点头，金川确实有钱使得万年船，物品从来都是以稀缺和精美为贵，丹川运过去的东西想必都是个中翘楚。
“这港倒是比去其他川的港还要忙些，是金川最近有什么大的需求吗？”上官婧疑惑，这去金川的港口从装船到启程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像是在赶什么进度一样。
“这……金川是讲求效率的。”都运使连忙寻了个借口。
“这确实是，金川人一向追求效率，极其自律和严格。”上官婧想了想元英，深以为然。
上官婧连着几日都带着人检查货箱里的内容，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私下着亲卫带着信回宫问问姐姐的意见。
上官妍看着这妹妹这信里写着“并无异常发现”几个字，也疑惑不解起来，按理说，航道往来都是官营，如果有兵器向外运输，那必定要从指定的港口出发才对。
除非，婧儿看到的都只是表面的遮掩。
上官妍回信，“继续查探，另，关注船只吃水量有无异常。”
上官婧拆阅回信的时候就不禁为姐姐的智慧倾倒了，打心底里佩服自家姐姐，大宗铁器重量不低，吃水量必会高于常值，但一般人很难想到去专门查这方面。
随着查探的深入，上官婧发现每五艘船里就起码有三艘的吃水量是异常大的，如果说吃水量大，藏运铁器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么这些铁器的数量必定是惊人的。
上官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紧急拦下几艘问题船，亲自带人登船查验，船员们意识到不对，派小厮去请都运使一行官员。
等都运使带着一众人马气喘吁吁跑来时，上官婧刚好用枪挑开了一个暗格夹板，底下是一个隐蔽的空间，里面看上去似乎有不少箱子。
“郡主！郡主！郡主需要查验货物何须亲自动手？派人知会下官一声，下官便带人再来验一遍即可。”都运使和一众官员一边陪笑一边点头哈腰。
上官婧理都没理她们，打算跳下去把那些箱子打开看看，都运使想拦都拦不住。
箱子被上官婧用枪砸开、挑开，有的箱子里装的是铁矿原石，但更多的箱子里装的是已制成成品的兵器。
“给本郡主解释解释。”上官婧不多废话，举起枪就架在了都运使的脖子上，吓得众人纷纷跪地。
“郡主，是……是下官失察，几日前有人用重金拜托下官帮忙运送一批货……下官一时财迷心窍就答应了，我也不知道他要运的是兵器啊，郡主明察！”都运使对着郡主疯狂磕头。
“来人，金川航线一律暂停，把这些狗官打入大牢候审。”上官婧也不多废话，她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措施就是把航线暂停，所有船都过不去，那就避免了兵器外运的问题。
“把消息传回宫里，告诉主上。”
一个亲卫领命，飞奔而出。
几乎所有问题船都是同样的发现，船舱暗格中的赃物们被港口工人们一箱箱又抬出来，苦不堪言。
兵器偷运问题牵扯甚广，上官婧先封锁了消息，工人们还不清楚个中就里，只道是当官的不知百姓苦，搬进又搬出，把人当猴耍。听得上官婧一阵惭愧，只好把身边剩下的亲卫都派去帮人卸货，再包揽了所有清点核算工作。
丛林官道之中，一匹快马疾驰而过，突然一支箭从林中穿出，直中马上之人，随即倒地。林中隐藏之人迅速出来清理了现场，顺便把那人怀中的信件摸走。
“主子，拿到了，是去宫里的加急信。”双手捧着送上。
“嗯，现在看来，知晓此事的人还不算多。”
“主子，那郡主知道兵器的事了，我们该作何应对？”
一只手握拳砸向了书案，“坏了本公子的好事，自是要向她讨回来！她是知道兵器的事，却还不知背后是我们的手笔，敌在明我在暗。如今航线已停，我们一时半会不能轻举妄动，不是说有什么事都她负责么，好，那便全都推到她身上，看看那女帝要怎么护着她！”
“去牢里，该怎么说，教教她们。”
某宅书房内，一男子拱手行礼问安，“母亲。”
“吾儿来了？坐吧。”
“母亲，您应该都知道了吧？朝中需要您去走动走动，朝中数丞相最讨厌她，您去丞相那儿吹吹风，她肯定帮着压制郡主。”
“此事……那熹琛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受宠啊……此事当真棘手。”
“母亲是九川事务司司丞，您本该统领一司，却被这没本事的郡主压了一头，孩儿助您扫清障碍。”
“凌儿啊，你虽是个男儿身，但为娘把你看得很重，若非生你之前元气大伤无法再育，若非你是我的独子，为娘的都会早早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不会像如今这样眷恋你，才让你生出这些心思。”
“母亲说得哪里话，孩儿愿一辈子侍奉母亲左右。母亲，孩儿愿以行动证明男儿身依旧能有大作为，丹川上下像我一样的有志之士还有很多，如果大事真成，那母亲将会是丹川最尊贵的人！”
派出去的亲卫没了人影，马却自己跑回来了，上官婧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送信的亲卫怕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她当即决定亲自回宫禀明一切，亲卫们被留在当地继续接手兵器盘点事宜，一人单枪匹马快马加鞭回宫去。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在她回宫的半路上，被九川事务司司丞东方瑶和宗正府府领胡风扬带兵拦截。
“东方司丞？胡府领？你们为何在此？”
“主上有令，将郡主押解回宫。拿下！”
“什么？押解？都给我退下！”上官婧长枪出鞘，在兵士们面前挥舞着。
“郡主，港口传来消息，称熹琛郡主勾结新金两川意欲叛国谋反，主上手令在此，命下官将您押解回宫。”
“谋反？我怎么可能！”但这手令又确实是真的，让上官婧一时慌了神。
“郡主还是不要抗令，反抗令旨也是谋反。”
数个时辰前，丹川朝殿之上。
上官妍方才还在想着，自家妹妹去港口已久，上一封信发出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婧儿可还安好？究竟查到没有？查到了什么？
东方瑶站出来，“主上，臣有本启奏。港口发来九川事务司内报，熹琛郡主与新川金川勾结，偷运兵器，意欲谋反。”
什么？
一时间，大殿之上传来四面八方的讨论声，吵得本来心烦意乱的上官妍不禁又深深皱眉。
谋反？怎么可能。孤自己养大的妹妹，孤最了解。便是孤今日要把这丹川主的位置强让给她，她怕是都要任性打闹一番，严词拒绝这个白给的位置。
丞相出列，百官才纷纷住嘴。
“主上，熹琛郡马乃新川废少主，自上次熹琛郡主夫妇一同前往新川，怕是早就有反心了。在新川同金川郡主也搭上了，此次回丹，郡主更是把郡马留在了新川，名义上是照顾老川主，如今看来，怕是做了内应吧！人人皆知熹琛郡马善设计制造，常行走于工造司，两人又与黛川矿主素有私交，这些铁矿和兵器，必是她们夫妇勾结谋反准备的。”
听了丞相这一通的分析，百官们又讨论起来，纷纷表示赞同。
上官妍开口，“东方爱卿，你来说说，这内报究竟说的是什么？”
“禀主上，是都运使及一众官员们的指认，一口咬定是熹琛郡主强迫她们所为。另外，主上，昨夜便听闻熹琛郡主害怕事情败露，一人一马离开了港口。”
众官闻言又议论纷纷，一时之后又纷纷团结起来表示“请主上严查此事，不可轻易放过任何谋反者。”
上官妍沉默思索了一会儿，能出现如此变故必是有人栽赃陷害，当务之急是让婧儿安全回来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然妹妹甚至有半路被截杀而死无对证的危险。
“罢了，去把她带回来吧，此事先交由宗正府协查。”
“主上，谋反乃重罪，岂是一个宗正府可以调查清楚的？不如交由典狱司审理，那里的东西更为齐全些。”
“宗正府本就负责宗室后代的管教训诫，何谈够不够格？宗正府府领，把郡主安全带回来。”上官妍大手一挥，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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